光雄讲坛：卖水女那双眼睛

 卖水女那双眼睛

 曹光雄

        据说，民国时期郴州市城区名为“升平镇”，至今仍保留有升平路，可能源出于此。解放后，五十年代中丶末期，才改称郴州镇。那时城区小, 人口也不过三万余几。
       解放初城区水电设备均无,1953年始才在东街桥东头建有一座小型火力发电厂。至于居民用水,就全靠几口如罗家井、犀牛井、剑泉井、龙骨井、燕泉井、桔井、北街吊井等, 挑水饮用，军政机关则有马车装桶运水。
        这就有了卖水职业产生, 为那些家里只有老幼, 或生意大户供水。
    我时年12岁住西街, 便担负起家里挑水任务。每天早晨和下午放学时, 都要到罗家井挑水, 便认识了卖水女秀秀。
       她大过我三岁，比我高一头, 一头短发, 发上插有一把彩色化学疏子, 脸上总是挂着笑，身穿蓝底白印碎花布襟衣，蛮好看的。那天，我先打好一小桶水放在身后台阶上, 又去打第二桶水时, 不料弯腰一蹲, 屁股敦在后桶上, 要不是她在旁赶紧拽住我, 我就会乘势掉下一人深的井里。又是她用扁担钩，将我松手落在井里的水桶捞上来，帮我打上水，还将我滿桶的水舀出些, 说：“小弟弟，你年小力不大, 不要挑满桶水呵!”
       这以后, 我知道了她叫秀秀, 住在文化路一小巷里, 父早病故, 母靠给人缝补针线活，养育她和供弟弟刚上中学。她为减轻母亲负担,14岁上就辍学找了几户雇家挑水卖。一担水卖五分钱, 一天卖上十二担水，可赚六角钱贴补家用。那时这是一笔可观收入, 因为一人一天的伙食费才两角几。
       我毎遇到她, 便喊秀秀姐, 看她每挑担水, 桶水面上都飘盖着一大片荷叶, 我问她这是何故？她笑着告��我:“我比不得你一天就挑一两担水, 我可是一天挑十几担水呵, 多了身子就会疲乏，走起来就难免不顺当，水容易荡出，水上放两片荷叶, 就不会荡出来了。”
       不论春夏秋冬,秀秀姐都坚持挑水卖，春冬两季她脚穿胶雨鞋, 夏秋季便一双赤脚满街走。后来, 她留了一对发辮, 随着肩上扁担颤悠悠地, 那对辮子也在背后左右搖甩, 加上那青春秀美的腰姿扭动, 好像是在跳舞, 常引起街上一些男生注目相看。
       两年后的一天下午, 我在井边看到秀秀姐眼红红的, 像是泪水洗过, 我问她怎么回亊, 她不愿说。我也猜不透，直到我长大后, 听碰巧也认识秀秀姐的朋友告诉, 当年那次，是秀秀挑水进一生意大户雇家, 拿桶往水缸倒水时, 雇家少爷在背后乘她不防, 两手袭胸, 摸了其挺拔的乳峰。秀秀姐受欺夌委屈而掉泪过，却又不敢告人, 此后她辞了这一雇家。
       上世纪七十年代, 郴城有了自来水, 秀秀姐也参加了缝纫社工作。光阴荏冉，日新月异, 卖水女秀秀如今退休在家, 也是膝下儿孙一群, 陶醉在天倫之乐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