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雄讲坛：在彩洞瑶家做客

在彩洞瑶家做客

曹光雄
  
         1983年秋，我从野战军部队调回家乡军分区, 即到桂东县人武部当兵代职一个月。
         当中，我来到县城西南部，地处八面山下，距县城68公里，海拔千余米、号称“桂东西藏”的青山乡, 对乡武装部进行调研。得悉该乡武装部赵副部长，是彩洞村瑶族人，家属还在彩洞务农, 属“半边户”。于是，吃过午饭, 我在县人武部一干部陪同、响导下，到彩洞走访赵家，看望正在家搞秋收的赵副部长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这是个远在大山里的瑶族村，就是到乡里也要越过约20公里地的一座座大山。那时还不通公路，我俩便步行军, 爬山、涉水、登青石板“云梯”， 大有小长征般的气势。
       一路上，只见林海茫茫，古木参天，松涛阵阵；高山上的油茶树，有碗口般粗，那油茶果，居然像苹果样大而红艳，据说这高山油茶树，便是人称的“假檀香木”；途中有倒下的水桶般粗的松树，树干都长满了青苔，人工无法运下来, 任其橫躺在地上，自生自灭。还有平地上少见的长尾羽鸟儿不时卜卜地飞过, 认识的有寿带、锦鸡，还有斑鸠、小巧玲珑的红嘴相思鸟等，那各种叫声似天簌之音清脆悦耳。更有穿过林海, 在星罗其布的农舍附近，多处梯田边搭有人字形窩棚，那是夜晩赶野猪的值守处。
         由于尽是爬山登高, 虽然我当时刚满40岁, 正是壮年, 却也感吃力, 气喘吁吁, 军装浑身汗透。突然, 我俩眼前一亮, 两个十七丶八岁的瑶家少女，各挑着一担刚从山下碾好的米, 越过我俩前去, 那打着绑腿布的双脚, 扁担颤悠悠地合着脚步, 竟像平地信步般轻巧。我俩不由得啧啧称赞, 她俩回头报之一笑，这无形给了我俩鼓劲, 便加快了脚步…… 
        终于，我们赶在天黑前到了赵家。赵副部长已从村主任那，得到我俩来访的信息, 早已准备好晚饭等候。赵本人生得膀大腰粗,一脸的厚道相。他妻子头上顶着块黑底红花的头巾, 背上用瑶家传统绣花的揹带，揹着一个两岁男娃,是个勤劳善良又精明的村妇。房子仍是里面竹子, 外粉石灰, 上盖杉树皮的原生态农舍, 分主丶客卧室丶厅屋丶灶房兼浴室共4间。厅屋墙上挂有斗笠、簑衣，摆有犁耙丶木制车水器等农具。屋后是竹山郁郁葱葱, 有竹木塔建的猪舍及茅房（厕所）。周围有几块菜土, 整个宅区有用竹子围的篱芭, 篱芭上爬滿青藤，设有柴门，明显是防野兽夜闯践踏的。趁天还亮, 看到门前有山溪潺潺流过, 水呈碧绿色, 清澈见底, 溪边有几座大石头, 溪畔草丛中有开满黄色的簇簇小菊花,清香浓浓扑鼻。
        天渐黑了, 没有电, 主妇点燃了壁上鉄罩里松脂作照明, 时不时爆裂出小火花, 阵阵松香沁鼻。桌上葷菜上了红烧野猪肉、油炸黄蝈(黄色小青蛙)、青椒炒野兎肉、一大碗小鲫魚；素菜有自种的茄子丶白莱、丝瓜汤。最有趣的是，一碗面条也当莱。喝的是糙糯米甜酒, 主食是喷香的柴火鼎罐饭, 外加煮包谷。 一切都是城里难以享受到的原生态滋味。之后，主人为我们配了以黄荆、解毒藤、枫荷叶等多种草药水, 给泡浴, 让涐们既可消除上山的疲乏 ，又可御高山的寒气。
        入夜, 老赵陪我们到客房夜话, 讲了乡、村民兵建设，征兵动员, 以及他如何处理好自已“半边户”矛盾的情况。他开朗、乐观, 还讲了山里的趣闻：一次, 寨里一少女釆野茶时, 竟在山路上用围兜，捧回4只刚睜眼的小野猪仔。等母野猪追来时, 他刚好到家门口急呼救，其父兄出来, 连忙朝天开了两铳, 才把母野猪吓跑。这家人将小野猪仔养了一个月后, 膘肥体壮, 便毛发不损地将其送回原野猪窩。不想，从此他家的包谷地丶菜地, 再也未遭到野猪的摧残了……
        山里的秋夜凉意丝丝, 城里还要空调驱热, 这里竟盖得住八斤重棉被睡觉了。窗外, 月光皎洁, 那草丛里昆虫发出的悉悉鸣叫声, 越发显得无比寂静。我们似到世外桃源，舒展筋骨, 心旷神怡，美美地睡到天亮，被林中鸟的欢叫, 和鸡鸣声唤醒。出屋看, 满山植被像玛瑙、琥珀般五彩斑烂, 难怪, 这就是彩洞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載<<郴州日报>>2016/9/11周末版3版"讲述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