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雄讲坛：我两次从越南前线归来

我两次从越南前线归来

曹光雄

第一次，是从援越抗美前线归来。那是1968年3月初，当我们的战车驶进凭祥友谊关，我想起了1952年2月，未央的诗《祖国，我回来了》 ：“车过鸭绿江，好像飞一样。祖国，我回来了，祖国，我的亲娘！我看见你正在——向你远离膝下的儿子招手……”当时的情景，也正像抗美援朝的志愿军作家未央，描写的那样：“车过鸭绿江，江东江西不一样”， 不同的是，车过友谊关，关南边鲜血浴着弹片；关北边边民正忙着春耕，早稻秧田已是嫩绿一片。关南的人民“白天住着黑夜一样的地下室”； 关北边的市街，“夜晚像白天一样亮堂”！
      1967年8月上旬，我所在部队－－广州军区高炮70师辖配属的福州军区31军91师直属高炮营，在师长张建中、政委李景炎率领下，以中国后勤部队170支队名义，执行毛主席针对美军侵略越南，美空军对越南北方实行地毯式轰炸，关于“调高炮部队入越轮战” 的指示，分别从凭祥市友谊关、龙州县水口关出境，经越南高平县开赴越南北太省城太原市，担负起接替62支队（沈阳军区高炮62师）保卫太原市及太原火车站、火力发电厂、太原钢铁厂和一座通往南方的桥梁，开始为时8个月的援越抗美对空作战任务。
我师于8个月的时间，共击落美机50架（不含640团继续留下配属北京军区高炮68师作战战绩）、击伤49架。战士们编成顺口溜，讽刺美空中霸王说：“来时气势汹汹，不一会倒栽葱。什么空中神话，骗人把戏一宗！”
         我是出国前两周，未婚妻来队代我父母探望，在部队首长和战友极力耸合下完婚的，新婚后即出征。是的，当列强入侵边境领空领海的时候，我们用热血铸就了祖国的完整河山！我们将血汗与不顾，视生命如“粪土”、让人生为昙花一现……以中国共产党和国家的利益为己任，不顾美帝敌机狂轰烂炸，不顾战地严酷的自然环境；不顾命悬一线时，对人的心灵和心理的侵蚀……。
我们回来了，我们含泪把阵亡的28位战友“留”在了那片血染的异国邻邦的土地，我们把青春留给了那片焦热的异国的土地，我们把激情和活力留给了那片充满矛盾的异国的土地……我们用自己的生命、热血和汗水，支援世界革命，帮助越南实现了国家统一，同时也保卫了我国南大门的安全。《英雄儿女》影片主题歌，唱出了战士、也是我们援越抗美老兵舍身忘死保和平的精神：“为什么战旗春常在？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”。“为什么红山美如画？英雄的生命开鲜花”。
我们的车一进友谊关，广州军区炮兵和广西军区的首长和机关战友，夹道凝接我们。我们八个月来，一直是穿着无帽徽、领章的越式军服，看到前来迎接我们的首长和战友，他们军帽上的红五星、军服衣领上的红领章，是那样火一般的鲜红，我和战友们感到格外的亲切和温暖！
第二次是从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前线归来，由于越南方背信弃义，恩将仇报，驱赶华侨，犯我边境，我方忍无可忍，1979年 2月17日零点，我广西、云南边防部队万炮齐轰，数万发仇恨的炮弹，飞向亚洲流氓越南的军事目标。
我时任广州军区政治部宣传部新闻处前指战地记者，仗打响后，我和赵可铭副处长驱车出凭祥友谊关，到55军坦克团七连，采访英雄连长李德贵,他接受掩护步兵歼灭越军探某高地的任务后, 带领着4辆坦克，像暴怒的雄狮，向敌阵地勇猛地扑过去。落日掩没于群山之中，四周大炮轰鸣。李连长指挥驾驶员许森驾着坦克冲在最前边。有一个地段坡度大，坦克很难爬上去，那3辆坦克掉在后面，失去了联络。李连长立即与步兵联系，请他们帮助指示方位，独车闯入了敌炮阵地。一发发炮弹和密集的机枪弹，打得敌人鬼哭狼嚎，死伤大半，1辆小汽车、5辆大汽车以及两门火炮被撞翻击毁，丧失了战斗力。
我们还抢在新华总社一位资深老记者之前, 釆访到解放战争中老战斗英雄、163师副师长李万余, 他率领尖刀营,直接下到尖刀七连,亲自指挥开辟通路的战斗, 按上级规定时间提前45分钟到达14号高地南侧, 同兄弟部队一起切断敌的退路。他带领的尖刀营共打退敌人31次反冲击,歼敌720人, 生俘30名, 出色地完成了阻击任务。我俩还卧姿爬行抄近路，穿过敌封锁线, 到我某部包扎所,面对面采访了一个广东籍新战士, 他在副班长受伤的情况下, 机智勇敢地摸进敌山洞里, 独个击毙9个敌人，自己只受了点轻伤。我们在前线半个多月共采写出20余篇战地新闻，分别被《解放军报》和《中国青年报》采用。
        在被我夺回的凭祥市夏石乡法卡山，还不时地遭到越方天目山守军的冷枪、冷炮袭击。我上法卡山采访前线官兵。迎接我的是二连副连长李土湘，他领我到前沿各猫耳洞查看，透过指挥镜观察对面越方昆绢村左侧敌415高地，见敌哨所前几百米至我法卡山背，有几堆白花花的物状不解，李副连长介绍：那是被我击毙留下的越寇尸骨，他们不敢来收敛。尸体腐烂时随南风飘来的恶臭，那些日子令同志们特别地恶心……。
1979年4月我军撤军，凯旋班师回国，我们搭乘的战车在凭祥看到边民在市主道上，用青松枝扎了好多牌仿，欢迎新一代最可爱的人。当满载着疲惫、却仍精神抖擞的指战员们战车徐徐驶来，特别是坦克、炮车车队进入市区时，壮族边民们载歌载舞，热烈欢呼声响彻云霄。我和许多战友们都激动地流下了热泪。
啊，四十四年前兵车动，金戈铁马结同心。铁打营盘兵聚首，军歌浩荡畅龙吟。真感叹征人万里雄关渡，苍龙碧海任我行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