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到荔枝飘香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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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到荔枝飘香时

罗范懿

        本已是夏日骄阳示威的季节。可今日阴天，天公也在作美，全国高考的第二天啊，莘莘学子可以避免电风扇的干扰，全神贯注那张考卷，那怕是零点五分也不得闪失，因为往往是这零点五分在作弄人的命运。
        我赶到对面小区已签收一大件荔枝快递。背着这箱荔枝，一路倍感它的沉甸……好在阴天，到了月湖公园约定的位置，我随便找个地方放下。
        我背荔枝去公园时，边走一边手机拨通了三个人：一个是我高中的班主任颜老师，一个是我从事文学创作启蒙的李老师，一个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张书记。三位老师只有李老师答应马上赶过来参加荔枝宴。颜老师回老家了。张书记接到电话笑得好开心：“又寄来了呀”，因为去年这时他来到我家，这快递也同他一起进屋，我也知道了他吃荔枝的痛快。这次他却来不了，我听到了那边“嗨”得打大腿的声音……都是退休了的人呀，我们平常都这么有事没事约到月湖公园来散步。
        这是我在广东的一位大学毕业生快递过来的。我已离开那所大学5年了，却年年这个时候，准时收到她的荔枝。见快递单上标明：7.5公斤，邮费89元。荔枝的快递费是6元一斤呀！也不知今年的荔枝卖多少钱一斤？
         我前几次收到荔枝都嗔怪学生：你不要再寄了，邮费比荔枝贵，加上天热易烂，想吃了我去长沙超市买也方便。当然，她每次都这样安慰我：自家果园树上摘的，批发也不过一二块钱一斤，今年果盛也销不出去。然后她也每次答应不寄了。一而再，再而三，我也干脆就不说她了，心想：再说就老师显俗了，寄吧，钱算个什么，再贵它能买下这人间师生情吗？可不，今日这地址她忘了也不再问，还好在电话没错，把荔枝寄到对面小区了。        一趟又一趟公共汽车停下，又开走了。我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去，要李老师带师母一起来。担心这不是约散步，已知道是来吃荔枝的，怕他们装答应来却又不好意思。
        虽是阴天，阴日头也烤脸，我想在周围找个荫地方摆设荔枝宴。阴天的荫难找，树没有影子，有坐的却不在树下面，树下面的却没有可坐的。正为难时，李老师下车过来了，仍然提着一个厚纸食品袋，里面藏些报刊杂志和音乐盒，带过来一路的歌声……
         我怨他只一个人来。他见我在为找地方为难，看一眼手机十点多，抬眼看树又观天，指着麻石地板说，荫就在这一块。
        开箱！我掏出了钥匙串上的小刀，没有仪式，却很庄重，李老师持辞：你说了这个季节，果然又寄来了！我小心将快递箱上的单子撕下，也得逞一般让他看一眼上面标明的重量和费用，他又接着说：估计快递费比荔枝贵！我不说话，只方方整整折贴好那张单子，兜进口袋里，还下意识摸一下口兜。
        外包藏里还有隔热冷藏的泡沫包装箱，打开雪白的盖子，让盖子像皮箱盖一样斜靠外包装箱上。这时，一股浓郁的荔枝清香扑鼻而来，李老师立即拾起荔枝箱上面的一兀荔枝枝叶，他瞧一瞧又闻一闻，枝叶上还挂着殷红的荔枝果……
        他说：不知荔枝树是个什么样子？还从未见过。
        吃！我们赶紧席地而坐，也不管地上是否有灰尘，两人同重走长征路时一样席地，让荔枝箱近在鼻翼底下……边吃边聊……
        我告诉他：荔枝树园里也有百年荔枝古树，树老产量不高，成年中年树产量高，树杆树枝长得阿娜多姿，一般不高，树冠婆娑面却很宽……广州增城的那所大学正在荔枝园里，我们师生课余也进荔枝园自给自足，园主只在荔枝树上挂上告示：一人一次交20元，进园吃多久不限制。当然我们的食量、时间自有限制。我有过一次吃了5斤的记录。古人苏轼就有过“日啖荔枝三百颗，不辞长作岭南人”的诗句传诵至今。荔枝营养丰富，"一果上市，百果让路"说的正是荔枝。新鲜荔枝多汁且甘甜爽口，不光口感极佳，而且富含多种对身体有益的营养物质。荔枝肉含糖类、维生素B、维生素C、钙、磷、铁、有机酸等成分，有助于增强机体免疫功能，提高抗病能力；同时还可以促进微细血管的血液循环，防止雀斑的发生，令皮肤更加光滑。荔枝的品种多，市面按时熟上市顺序常见有：海南三月红、白糖罂，妃子笑，新兴，黑叶，桂味，糯米糍。我们吃的正是桂味。按顺序越后面价格越贵。糥米糍是荔枝时节的压轴品种，但是它太脆，在邮寄途中巅簸易爆。因此她每年都是选这适合邮寄最贵的、口感好的、营养价值高的寄来。我一顿能吃5斤，爱吃荔枝在校园可有名的。
        去年有几个广东的学生寄来了荔枝。我离开校园5年，还有过寄来黄花菜家乡特产的。但每年必寄荔枝的正是这“萧萧果园”……
        我们边吃边聊，见李老师不好意思再去快递箱里去拿了，我又拿出来塞进他怀里，又吃起来……这桂味：清爽甘甜，核小，肉厚又透明，剥了皮先得欣赏一眼这晶莹剔透明珠般的艺术品……然后，才在想吃又不情愿的矛盾中把“明珠”塞进嘴里……
        苏轼说一日三百颗，毕竟是写诗，吃荔枝也不是多多益善，民间有个说法：一颗荔枝三把火。它是“上火”食物，要看各人体质和各时期人的身体状况不同而定……我估计吃了大约一斤了，已不想再吃，是因我连日感冒咳嗽的原因吧。我又告诉李老师吃荔枝的方法：先揭出来那白色的荔枝蒂，蒂藏肉里坏口味。我咳嗽，我却鼓励他吃，吃到不想吃为止，可又担心这古稀年的老人身体“火”得不？
        他边吃边对我说：难怪这唐明皇为取杨贵妃一笑，千里送荔枝。“一骑红尘妃子笑，没人知是荔枝来”……只遗憾那晚唐杜牧讽刺帝王的这首诗一时记不全了，我们两人只说今日的顺风快递，远在千里，两三天收到，又笑谈：我们就干脆把这桂味荔枝叫做“老师笑”吧……我欣赏他边吃边笑。后来，他重又提起我那篇21年之后他才退我的小说习作：他收到我的小说稿时我们还没有见过面，他住县城，我住一个乡政府。他是著名的农民作家，21岁参加全国文代会受到毛主席的接见。陪我重走红军长征路之前才享受到全国劳模的待遇。他一直认为自己做农民没出息，消极因素不可影响年轻人，少同外面交往。所以，连退稿回信都写好了的，就是没寄出，只一直收藏着，收藏一位初学写作年轻人的一篇不能发表的习作达21年之久。直到那稿子的订书针也锈断了，他也相伴我走完了长征路，才拿出稿来同我交谈习作的阅评退稿意见……
        我有过农民、教师、工人、记者、领导干部的经历，工农商学兵五行只没当过兵，因此又用重走红军长征路来弥补上这一课，重走长征路之后又从领导岗位申请提前办理了退休，后来没想到就被聘去了多家大学任教。我记得作家谭谈一本《人生路弯弯》的书中关于考试他有这么一句话：我一个没有读过大学的人写书给教大学读大学的人去教去读……。我这里也冒贸再说一句：一个没有进过大学校门读书的人竟然也被大学校园请进来教大学……不是我比别的大学老师有多高明，我也已注意不再在同行面前提及这“老师笑”，老师都尊严。而是学生在教学过程中认可我这人生长征这本书，这年年荔枝千里飘香师生情的故事正是在追寻着这本书……有高明也高明在此！
        李老师这么边吃边聊。他说他吃了足有两斤了，身边的壳一大堆，不吃了，还硬要我把保鲜盖盖上，说气温高了，说吃东西不能过量。老了不比年轻，年轻吃东西可吃得齐喉，他年轻一餐吃过两斤米，一早晨翻完了3亩大丘，他自嘲他这“作家”真正只是个作田的“家”……想来今日这荔枝宴他还是没吃到位，我也不好再勉强了。只让他带点回家，也让师母尝尝。
        中午到了，一旁校门口参加高考的学生潮水般涌出来，一个个申腰、扭脖子的，心焦哪道考题会有闪失，不时向一旁的同学打听，或垂头，或雀跃……总体看那人群就像刚被烟火熏烤之后之物，没精打采……
        我们收拾好荔枝，上公共汽车。公共汽车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出一个个老师、家长手提高考警示纸条的镜头：沉着冷静，考出一流！……这时，好像全社会都被凝固到了高考上，一卷出英雄……
        李老师也去追那头来的公共汽车了，音乐盒发出来火爆的劲歌……荔枝的“荔”三足鼎“力”、“一颗荔枝三把火”似乎就在这位劳模作家的身上起作用了！？